京都的春风格外料峭,再过几日便惊蛰天,飞檐青瓦之上还覆有残雪,温辉洒下,登时化作剔透晶莹。
昨儿乘轿撵进来这銮庭,尚未来得及好好瞧瞧这銮庭,予池殿外一方寒池结了冰,隐约还看得见里头的水泡。
“母后爱莲,父皇特命人挖了这莲池。”谢臻抬手将宋鹤之披着的鹤氅理了理,迎上宋鹤之打量的目光,挑眉笑笑。
他眉目如画,含着柔和清润的笑,宋鹤之心头一滞,低眸看着那一方池子。
他这般洒脱道出前尘,心中又是何滋味呢?倘若孝慈皇后尚未崩逝,是否还是今日这番局面?
“殿下,妾幼时落水后,便对这些个深渊幽潭惧得很。”宋鹤之这么说着,轻轻扯住谢臻的衣袖,稍稍用力向前挪动步子。
“殿下带妾到别处看看吧。”宋鹤之喉中似卡了一块尖锐的石子,低首闷着头一味拽着谢臻走。
谢臻低眸,那莹白柔荑攥着他的衣袖,他抬脚跟在她身后,步摇随之轻晃,谢臻迷了眼,再挪不开。
宋鹤之也不知要拽着谢臻到哪儿去,走着走着便到了前殿,前殿不比予池殿,朴素淡雅了些。
一路上除了两个侍弄花草的小厮,宋鹤之也没瞧见什么人。
她不喜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人,平日里只芝兰一个伺候着,如今同谢臻一块儿,她便打发芝兰在予池殿将昨儿带过来的行囊物件儿规整好。
“殿下这前殿竟有这么多古籍?”殿内阴凉,裹挟着岁月尘埃,细细嗅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。
排排古籍错落有致,芸签坠着流苏穗子,殿内进了风,拂得那穗子摇曳轻晃。
“喜欢便时常过来。”谢臻反握住她的手,触见指尖冰凉蹙了蹙眉。
“长风,拿手炉来。”宋鹤之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长风,长风绕过那云母嵌片屏风,取了个小巧手炉递到谢臻手中。
谢臻试了试温方才塞给宋鹤之,这丫头皮肤这般娇嫩,烫坏了可不好。
“妾喜欢看书的,只是从前嬷嬷拘着妾,不许妾看那些游记话本。”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家,被灌输的都是婚前如何侍奉父母长辈爱人爱己,婚后伺候公婆相夫教子。
宋鹤之从前时常潜进外祖的书房,偷偷取两本游记话本子,亦或是兵书外传她也欢喜的。
“如今没人再拘束你了,你随心所欲便好。”谢臻的话如和煦春风,叫宋鹤之心头一暖。
如今无人再拘着你了,你大可自由自在做自己。
“那妾可以作画吗?”她仰头一脸期待看着谢臻,谢臻被她这幅样子逗笑。
“昭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。”得了应允,宋鹤之面上绽开笑,谢臻觉得她如今这模样同昨夜那美娇娘简直判若两人。
也许这才是昭昭真实的模样。
谢臻又带宋鹤之到别处转了转,不过时便要用午膳了。
谢臻早膳用得多,这会子倒也不饿,可身旁的宋鹤之却不同,走两步肚子便咕咕叫起来,她登时红了脸,一只手捂住腹部。
“饿了?”谢臻眉目含笑,温声问她,那笑里带些愉悦,仿若逗宋鹤之是十分有趣的。
“殿下想必也饿了的。”宋鹤之说着,抬首冲谢臻柔和笑。
谢臻很是受用,自然也愿意给她台阶下。
“长风,传膳。”说罢就带着宋鹤之往西殿去。
路过那棵银杏,宋鹤之顿住脚。
“这是母后生辰,父皇亲手栽下的。”宋鹤之恍然,宣仁帝同先皇后,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帝后同心,偏偏天公不作美,先皇后早早崩逝。
留下两子,一个太子之位被废幽禁东宫,一个如今是御前红人,朝堂之上认人人推举的秦王谢谦。